给精神掌灯

好多年过去了，越活越觉得生命平淡如水，一任少年的梦想成为寂寞和荒凉。眨眼间就30岁了。30岁还会迷恋诗吗？还能对着一盏灯，像过去那样为以前的女友现在的妻子朗诵普希金和莱蒙托夫吗？还有机缘找几个爱诗的朋友，小聚在黄昏的餐馆里，聆听缪斯女神冥冥中传递的灵魂福音吗？这一切说起来仿佛都跟梦一般。而现实的情景用我的日记里的语言形容却是“缪斯撞见了财神”。是的，人们都热火朝天地忙于追求利润、实惠和欲壑难填的物质需要，精神上和理想上的投入，与此同时处于水平线以下。

前些年学者朱学勤在《读书》杂志上发表文章寻找“68年人”。在他眼里，那一代青年的生命激情和智慧火花曾经点亮过处于清贫和饥馑岁月中人们的心。他们顶着寒风苦雨，谙熟俄罗斯十二月党人的崎岖命运，深情地洗礼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为思想的寂寞而忧心忡忡……然而，如今这些人都哪里去了呢？他们的精神饥渴和良知追求隐匿不见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开始安于升官发财，或者被世俗功名的神经搞得昏头胀脑，一蹶不振。这的确是一代人的悲哀。是他们的悲哀，也是我们的悲哀。难怪张承志终于忍不住日益衰颓的人类精神气象而喊出：“诗人，你不会愤怒了吗”，其激昂慷慨的猎猎诗心，正像当年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里所发出的痛定思痛的振臂一呼！

我总觉得，真正的文化理想理应似一盏明灯，引领着大家脱胎换骨，奋发有为。而一个人精神的钙质不能过于匮乏，否则就会得软骨症，失掉了一身清气和正气。

曾几何时，我们的文化界弥漫出一股软绵绵甜腻腻的落寞气息，以此创意的作品大都只停留在矫饰做作的MTV和电视肥皂剧的煽情戏之类的水准。人沉溺于其间，会让平庸甚至腐烂的气味弄得乐不思蜀。现在的诗人也的确不配愤怒了，他们的精神父亲是无原则无是非标榜悠闲安逸的周作人，他们的时尚套餐是港台流行歌曲的情加爱。如此下去，我们就再也听不到像《野草》、《小草在歌唱》等佳作中倾吐出的高贵的人生责任感和道义感的沉痛诗弦了。